《西狭颂》的“惠安西表”的“表”字改释
前不久，看见群里有人转辛德勇教授的公号文，讨论《西狭颂》的篆额“惠安西表”四个字到底是不是“篆额”，这个问题我没有研究，不打算参加讨论。但是第一次看见文章中所引“惠安西表”四个篆字图片，不由对其中的“表”字释读产生了怀疑，因为无论是篆书还是隶书，“表”字都没有那样写的，我们先看看“惠安西表”四个字的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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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会发现，“表”字下部绝对没有写成像今天汉字的“去”或者“丢”形的。但是，汉代的“垂”字，下部却往往写成“去”或者“丢”形。比如“郵”字所从的“垂”：![]()
之所以举“郵”字的偏旁，是因为单独的“垂”字在秦汉文字中并不存在。《说文》中虽然收了“垂”字，但其实我们现在所见的以“垂”为偏旁的字，都是下面这个“”（异体字“甀”）字变来的：![]()
这个字下从“缶”，上部像“蕐”字的中间，两条波浪形笔画，后来这两条波浪拉直（在古文字演变的过程中，这是很常见的），下部的“缶”形日益变成“去”或者“丢”形的下部，甚至有的写法完全变成了现在的“丢”形（现在我们常用的“丢”字是很晚产生的，和这个没有任何关系）。后来下部“去”或者“丢”形也继续变化，笔画拉直删减，就仿佛是个“土”字。许慎不知道，又自己造了一个“垂”的篆体，当成和上面这个“甀”字毫不相干的两个字。总之，我们现在看到的汉代文字“垂”，下部都作类似的“去”或者“丢”字形，和所谓“惠安西表”的“表”，下部非常相似。只是后者大概把最下的一横直笔画分别向两边下方弯曲，变得和现在楷书“表”字的左右撇笔和捺笔相似，诱导了大家误认，却忽视了其中间下部的“去”“丢”形笔画，和“表”的写法完全不是一回事。可以说，这种写法的篆文“垂”，是汉代的一种特有写法。我们把“表”字改释为“垂”，文义也更通顺。古代常有“西垂”的说法。《史记·秦始皇本纪》：“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是指秦国在西边建国也写作“西陲”。“西垂”还用作地名，周宣王曾命秦庄公为西垂大夫，一般认为，即后来汉代所设置的西县，在今甘肃省天水县西南。西垂有秦国的宫殿，《水经注卷二十·漾水》：“西汉水又西南合杨廉川水，水出西谷，众川泻流，合为一川，东南流经西县故城北。秦庄公伐西戎，破之。周宣王与其先大骆犬丘之地，为西垂大夫，亦西垂宫也。王莽之西治矣。”可见这是个很有名的地方。《西狭颂》摩崖位于甘肃省成县天井山鱼窍峡，离天水县极近，因此，“惠安西垂”的“西垂”，既可能是虚指西边，也可能是实指“西垂”这个古邑。而如果释为“西表”，虽然文义上也讲得通，但秦汉都没有这样的说法，和我们释为“西垂”相比，文义上也要差五倍。（写此文前，曾经把本文观点向李家浩先生请教，李先生回复说：“从字形、文义两方面来说，你的意见可能是对的”，因此我才有信心把这篇短文写出来，公诸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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