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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人的心境

  • 古籍
  • 2021年10月22日10时


藏书人爱书胜过爱自己,可以用“书痴”、“书迷”来形容藏书人。书是情人,是爱人,在藏书人的心里始终是“书和老婆概不借人”,这是现代藏书人对藏书的爱护程度,但在古代有拿小妾换书的人。季羡林先生说:“书籍是贮存人类代代相传智慧的宝库。”他就是靠读书成为大学者的,“藏书已经发展到填满了几间房子”,凡有智慧之人都是热爱藏书的。



在中国历史上藏书家不胜枚举,因为我们的文化历史太悠久。南朝梁元帝萧绎出身书香世家,从小爱读书,他是历史上第一位才子皇帝。萧绎通过借、抄、购买等方式藏书7万余卷,当上皇帝后藏书14万卷。南北朝是个动荡的时代,西魏伐梁围困江陵,梁元帝萧绎却当没事一样,在朝堂上给大臣讲解《老子》。魏兵破城,萧绎把失败归功于“读书太多”进入阁竹殿藏书处放火,想和14万卷图书一起自焚,不过放火之后他被太监救了出来,江陵焚书是中国最大的文化浩劫之一。


黄裳是藏书界的书痴,他的藏书由于长久不晾晒会生虫,于是他“有时打开一本旧书,会忽地发现,一条两三分长的银灰色的细长小虫,一下子就钻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书虫有许多种,它们能干出种种花样来。有的能打一个细眼,笔直到底,和钻探队打探井一样;有的能把书叶吃得像蛛网;有的在书口、书根结一个壳,像小孩子捉来喂鸟的‘皮虫’……(黄裳《银鱼集后记》)”


悦云轩藏书


沈从文爱书如命,他在收藏的在每本书前都写上“此书可借,使用后盼能见还,望莫冻结在私人手中,便于供大家使用。”他和姚雪垠关系比较好,姚雪垠写《李自成》的时候向沈从文借阅《满洲实录》,不久沈从文就给给姚雪垠写信:““兄若还要看看,盼来示告一时间,弟即可在指定时间内去东堂子胡同工作室相候。”姚雪垠忙于创作没有回信,沈从文又写信说:“弟出一点钱,给出版社保管这份材料的人,作为找回报酬”。又再次强调“主要还是便于以后别的朋友借用,因弟的所有图书,多从大家便利着想,从来不作个人私有物”。藏书人把藏书外借的痛苦都在沈从文字里行间,花自己的钱,索回自己借出去的图书,则是一种爱书人的心境。


悦云轩藏书


藏书人之间交流称为书友。一位李姓书友专注收藏红楼梦的各种版本,二十多年间收藏了三千多种,说起红楼梦他如数家珍从脂砚斋、程本、商务、人民、上古一句各种伪本他都能娓娓道来。他每隔两个月都到我这里来一次,先翻犄角旮旯,一张和红楼梦有关的书签、年历片都能迅速从一堆凌乱的杂物中抽出。聊天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盯着书架,生怕我隐藏了什么不给他看。在他的话里是毕生的金钱都购买了红楼梦的这份情怀。


悦云轩藏书


苏彤藏书数千册,每一本都仔细地包上书皮,在扉页上写着某年某月购于某地,还要贴上剪下来的美女画片,一本书能贴得花花绿绿的。这种藏书只能是独一人拥有,有时候佩服苏彤的执着,感觉是入了魔。这是另一种爱书的方式,总想把情人打扮得漂漂亮亮,但在别人眼里却是把良家送入了青楼。


京城茅为立先生为读书而藏书是他的世代家风,茅为立祖上是我国著名的土木工程学家,桥梁专家,工程教育家茅以升先生,书香传承,家中藏书甚丰。无论国内国外茅为立首先寻找的就是书店,他是儒者、音乐爱好者也是热心肠的侠义之士。跟他聊天从儒释道、历史、哲学、政治、西方文学都能聊到一起。藏书之外他还对胆机发烧,古今中外各种黑胶只要被他发现都要收入囊中。读书的灵魂是音乐,音乐的灵魂聆听着安逸幽雅的心境。


悦云轩藏书


几年前就想去茅为立先生的“云庐”书斋欣赏他那丰富的藏书,只是路途太远一直没有机会。他的书房古典雅致,因茅夫人的名字里有“云”字而取名曰“悦云轩”。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红袖添香夜读书并非给予对方多少物质上的需求,而是真正出自内心的这种感情,即使到了白发苍苍依旧浪漫。


盛世藏书,太平时期藏书也促进了文化的繁荣和发展。藏书人一旦爱上藏书就是一生的执着,李清照、赵明诚夫妇痴迷金石收藏(从古铜器、石刻上拓印的文字),毕生的精力和财富都用在了搜寻拓印各种金石碑帖。南渡时颠沛流离携带的也只是他们二人搜集的这些视若珍宝的东西。


近代中国对藏书的破坏巨大,太平天国时期洪秀全领导的邪教组织在江南大肆焚毁破坏藏书,把扬州文汇阁、镇江文宗阁两大藏书楼的《四库全书》等珍贵图书皆焚毁,片纸不留。


光绪二十六年义和团冲进北京火烧翰林院。英国人普南特·威尔《庚子使馆被围记》:“翰林院者,乃中国十八省之牛津、剑桥、海德堡、巴黎也,中国读书人最崇敬者厥维翰林。院中排积成行,皆前人苦心之文字,均手抄本,凡数千万卷。所有著作为累代之传贻,不悉其年。又有未上漆之木架,一望无尽,皆堆置刻字之木板。……在枪声极猛之中,以火具抛入,人尚未知,而此神圣之地已类图焰上腾矣。”



十年动乱各大院校和民间的藏书更是被像刮地皮一样搜出来焚毁,古典小说戏曲研究的现代第一人的孙楷第,藏书万卷且多有批校,不乏珍本善本。他被造反派打到,红卫兵把他的藏书当做废纸卖出。孙楷第临终前,犹在手心写一“书”,以示此憾。


梁思成被红卫兵赶出居所,他藏的建筑类珍本寄存在清华建筑系资料室,多数被销毁,其他图书被当作废品售予收购站,共运四十五车次。


范祥雍藏书二万余卷,不乏善本、批校本、旧钞本,于一日内尽被销毁。黄孝纾的藏书被抄家出来,堆放在柏油路上焚烧,烧了半日。路面都熔化了。


现在是和平的年代,读书人对藏书的热爱也逐渐提升,仅北京就有十几万家藏书者。藏书人对书的痴恋胜过亲情和自己的生命,历史学家杨宽的藏书经常被其子偷着出售,于是杨宽就和儿子断绝了父子关系。读书人追求的是文化传承,五千年文化一脉相承从未中断,这都是藏书人孜孜不倦、鞠躬尽瘁收藏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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