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车亮和他走过的100万公里丨《国宝大会》第二季全国二十四强专访

博物馆丨看展览
2022年10月15日11时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国家文物局联合推出的大型文化节目《中国国宝大会》第二季目前正在CCTV-2热播，带着穿越时空而来的问号，开启一段探寻中华五千年文明的奇妙之旅。

本次参加《中国国宝大会》的选手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因为对于文物共同的热爱，他们汇聚一堂。今天，我们有机会采访到选手车亮——一个从事旅游业20余年的“老炮”，同时也是文物的狂热爱好者。

在比赛关于“龙”的甲骨文题目，车亮是唯一认识并解释C选项的选手

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走进车亮的故事，说说他与文物的二三事。

“我是普通人，也是幸运者。”

车亮，一个光听名字就足以让人记住的人。戴一副眼镜，一个腼腆的微笑，镜头下的车亮看起来有点瘦弱，又带着些读书人的斯文。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自身，那便是“普通”，如同芸芸众生，车亮认为自己并不出众，甚至也不希望自己出众。

车亮从事的职业与出入境旅游相关。通俗来说，就是带中国人出国旅行，和带外国人到国内游玩。在这一行，他已是有着20余年经验的“老炮”了。特殊的工作性质，让他最忙碌的一年里，一半时间在国内，一半在国外，他“这辆车”基本上都是在天上飞的。

车亮最近10年行程的汇总

许多人可能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于奔波与劳累，然而车亮却乐在其中。一方面，他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风景：坦桑尼亚塞伦盖蒂和肯尼亚大草原上的野生动物的大迁徙、格陵兰岛上远离尘世仅余17人的原住民定居点、西班牙的法雅节、罗马引水渠和无以计数的博物馆矩阵集合体……那些对普通人来说难以到达的“远方”，对于车亮来说只是平时工作的一部分。

车亮于非洲草原之上

另一方面，他并不将工作视作日复一日的枯燥劳动，因为这是他的爱好所在。可以到世界各地的博物馆、美术馆看展，了解不同国家的文化，对于车亮来说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有些人终其一生都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车亮并不在其列。

车亮位于意大利多洛米蒂徒步

谈及如何入行时，车亮笑称自己是“幸运儿”。车亮毕业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对古建筑有着浓厚兴趣的他，当时正好在读梁思成先生的《中国建筑史》中英双语版。巧合的是，当年他所报考的全国高级英文导游资格考试，笔试论文选题的八个考题方向中，有一个就与古建筑相关。车亮顺利地通过考试，成为全国数十万旅游从业者中为数不多拥有高级英语导游职称的年轻导游。

“旅游，让我与博物馆结下缘”

对于旅行线路规划，车亮有着自己的小癖好。

“我们做旅游的最怕规划行程平庸无趣，但有两个地方是绝对不会出错的，一个是当地菜市场，另外一个就是博物馆。”

图源：车亮（自摄）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如果那天没有工作安排，车亮会先早起看鸟，等鸟群散去，就赶去菜市场。无论是在国内的北京、杭州、成都，还是国外的慕尼黑、马德里、雷克雅未克，都一如既往，风雨无阻。菜市场不同于超市，它是当地居民们最常去，也是与他们的生活最息息相关的地方，是一座当地人“最真实的博物馆”。车亮认为，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当地的菜市场看一看，逛一逛、吃一吃。他说：“城市的动力，归根到底来源于人文的活力，菜市场里不只有朝鲜蓟和牛油果，还跳跃着的城市的脉搏。”

图源：车亮（自摄）

待到早市的人散去，车亮就会动身去第二个目的地——博物馆。

博物馆承载着当地的历史，也是一个地区最精华的人文成就的缩影。车亮曾去过大大小小的博物馆，但是法国巴黎赛努奇亚洲艺术博物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存世仅两件的铜器虎食人卣，一在日本泉屋，一在此。车亮说：“当我站在这件举世闻名的商代青铜器面前，静静的从各个立面去观察它，其实我的思绪已经瞬间转回北京国家博物馆的后（司）母戊鼎，鼎耳相似的虎食人纹饰，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他们又亲眼目睹了怎样的历史？我为看到离家已久的它兴奋不已，它是否会为他乡遇故知而愁绪满肠？”

这些年，车亮几乎走遍国内的博物馆，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未能一去文化底蕴深厚的山东。在这次比赛中，出现过一组藏于山东博物馆的战国青铜餐具，分别由耳杯、小碟、盘、盒、碗等组成，外加罍形的餐具外壳，多达60件。数量众多的铜餐具按照大小依次叠放整齐后可全部装入铜壶之中，设计巧夺天工。在这套青铜器上，几乎能找到所有的青铜器原色和锈色：金色、铜绿色、极为少见的蓝色、黑色……一说起文物来，车亮的眼睛就发光：“这套东西看起花花绿绿，却着实非同凡响，青铜器爱好者必打卡的宝贝”

车亮正在为所有观众解释自己心心念念的文物

博物馆闭馆之后，车亮会在日落之际再去观鸟，鸟类最活跃的只有日出日落两个时点，用望远镜观测空中自由的生命，让全力开动的大脑获得片刻的自由和休憩，让心灵回归自然的宁静。从贾湖骨笛到莲鹤方壶，古人所见的仙鹤，仍然翱翔在鄱阳湖的上空，鹤鸣九天，那是车亮去年在海昏侯墓的傍晚最为难忘的一刻。

车亮和美国Massaudubon观鸟协会在昆明植物园进行自然考察

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市井的声声色色不可或缺，因为生活就是一场街头巷尾里的幸福。待到更晚的时候，车亮会继续去看自己心爱的鸟。一天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充实且悠然……

“因为疫情，真正沉下心，

面对文物，思考历史”

2020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让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与大多数旅游者“由近及远”，先去国内，后去日韩、泰国、柬埔寨，最后去欧洲、美国的旅行线路不一样，车亮喜欢先去远的地方。因为他觉得，离家近的地方，等老了再去也来得及。不过，让车亮始料不及的是疫情的爆发。

新冠疫情对各行各业的冲击极大，旅游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而旅游业中的跨境游，更是首当其冲。一开始，这确实影响了车亮的工作和生活节奏。但是冷静分析后，车亮发现这并不全然是一件坏事。因为疫情，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各个地方重新走一遍。尤其是博物馆，工作的时候只能走马观花，这下，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慢慢欣赏了。他说：“我终于可以看的很慢，一天只看一个博物馆。”

回想起疫情期间与文物们度过的时光，车亮的脸上满是欣喜与满足：“每次去博物馆驻足于琳琅的文物前，或是走过数不胜数的历史遗迹，我就有很多思考和领悟。我发现，对于人类而言的巨大灾难性事件，在整个历史的长河中根本不值一提。我们觉得很可怕的病菌，其实早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对于个人来说的一座山，不过是历史上的一粒尘埃罢了。车亮多次强调，自己很幸运地拥有这段与“文物”独处的时间，可以见证历史，回望过去，体悟生命，静待未来。

正是这十年如一日对文物的热爱与向往，让车亮站在了《中国国宝大会》的舞台。他激动地说:“这是我距离偶像们最近的一次。”车亮做梦也没想到，之前多存在于“参考文献”里大神们——唐际根、王巍……此刻就活生生的坐在距离他不到3米的地方，当面阐述着他们深刻精辟的学术观点和思想。这对于早已离开校园多年的车亮来说，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收获。更别说，车亮还是一个“门外汉”。

这也得益于当今许多的文博知识分享平台，让更多像车亮一样的“非专业”文博爱好者有机会走近文物，了解文物，爱上文物……不过，现在的许多文物信息也是良莠不齐。对此，车亮有着自己的观点：“不论是志愿者，还是社会业余讲解人士，本质上都是文博分享者，他们的素养很重要。这体现在是否具有客观的史观。”

之所以强调客观而非正确，因为在文博领域，所谓的“正确”只是一个暂时的说法。随着文献解读的更新，考古资料的出土，过去觉得再正确的事情在未来也可能是错的。而所谓相对的客观，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车亮的理解是至少要做到“有本可依”。作为传播者，有必要让观众跳出“二元论”。大多数人喜欢非黑即白，喜欢极端，但作为文博分享者，即使不能调整受众这样的心理，至少也要做到不去助长。

车亮本身也是一位文博知识的分享者

车亮提到“秦始皇”就是讲解的重灾区。一提到这个人，人们要么就说他很厉害，千古一帝。要么就说千古暴君。但是这样说的人，有几个真正静下心来看过《史记·始皇本纪》？

对于文物的敬畏，让车亮始终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对待过去，用客观、谨慎、公正的态度看历史、读历史、品历史。与其说，他是一位文博爱好者，不如说他是浩荡的历史面前怀着赤诚之心的“孩童”，将自己的灵魂与生命与古人紧紧相扣，像一个穿梭时光者，与过去对话，与文物对话，与历史对话。多少年来，他流连于博物馆，用双脚走过万里山河，用双眼看尽历史沧桑，风云变幻。他不畏旅途的颠簸漫长、不畏偶尔风餐雨露的辛劳，更不畏日日夜夜钻研书籍的漫长黑夜……从一个对文博一知半解的人，到站在《中国国宝大会》的舞台上，站在聚光灯下面对千千万万的观众尽情地表现，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多少时间和精力？这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这一切，都只为了他心爱的文物。“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这句话形容车亮最适合不过了。

回到这次比赛，车亮作为文博爱好者参加本次比赛，早早地离场，但是他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发挥，对于淘汰并没有感到过多的遗憾和伤感。他调侃道：“要是能再坚持一下，就能看到更多大咖了”，说着，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