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事与家事:严复一组罕见英文信札亮相嘉德秋拍丨中国嘉德2021秋拍
淳斋主人严群为严复侄孙,是中国近代哲学史上知名的学者。本季呈现的淳斋旧藏严复此前从未批露的英文信札一组,共11通,时间横跨清末至民初,为学界习称的严复中期和晚期。信中语关国事与家事,是关于严氏生平和清末民初史事前所未见的新资料,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思想意义和文化内涵,弥足珍贵。
严复(1854-1921)
淳斋主人严群(1907-1985)
从通信对象论,此批信札可分为两类,一是严复致伍光建和上海中西女塾友人书,属于友朋书札。二是家书,即家族内部通信,全部为严复致侄子严伯鋆书。从时间上,也恰好可分两类。其中三通写于1911年之前,属于清末。而其他八通写于1916年至1921年之间,是民国早期,也是严复生命的最后阶段。严复英文信札十一通,严伯鋆题“先伯父瘉埜公遗墨”。就内容而论,信中谈及的国事和家事均有相当的价值,值得深入探讨。以严复致弟子伍光建长信为例,信中严复以光绪三十二年(1906)第二届留学生归国选拔考试襄校官的身份,披露了考生分布、考官分配、考试时间和结果、阅卷等关于归国留学生选拔考试的诸多细节。
考生总计41人,其中20人来自欧美,主要是美国,其余21人来自日本。至于他们的成绩,日本考生自然无法与欧美考生相提并论。除了极少数来自上海的,他们大部分是唐绍仪挑选的。学部奏定的主试官原本是唐绍仪、联芳、荫昌和塔克什讷,分别负责英语、法语、德语和俄语。然而荫昌不敢任此工作,寻一借口便急匆匆赶往长江流域去任他的新职了。所以现在共三位主试官,唐是领头人。六位襄校官中,三位来自燕山和北京,他们是屈永秋、吴仰曾和詹天佑(京张铁路工程师)。其余三位来自省外,他们是魏瀚先生、刘子贞先生和在下。每人有专门负责的科目,需要出题和阅卷。这些考官多为某领域的专家,每人只管一两个学科。而我读书驳杂,且他们雇不到更多人手,所以我不幸要负责五至六个学科,即哲学、经济、法律(宪法和国际法)、商学和图书保存。来自欧美的考生几乎不会写中文,所以被准许用外语答题;但来自日本的则可用中文或日语作答。凡是无法提供学位证书的考生将取消考生资格。成功通过考试的学生按成绩获得进士或举人称号。每门学科包含三题,考生只需回答两道。答题时间从上午8点到天黑,实在是过于充裕了。考试曾拟分两次举行,即8月27日和29日。如今,两份考卷已合二为一。陈锦涛博士轻而易举地取得了第一名,第二名是圣约翰学院的颜惠庆。前者考经济,后者考哲学。所以如你所见,他们二人都是我负责的考生。在第二场考试中,他们被要求写一篇论文,题目是“中国是否适宜推行义务教育”。对于不会外语的人则提供一个中文题目,可用中文写作,答卷由我批阅。总体而言,考试举办得很顺利。如果要挑毛病的话,我觉得题目大概太简单了,如此一来便降低了考试成绩的说服力。随着洋务运动官费欧美留学生的派出,出国留学成为晚清青年学子一种新的追求。光绪三十一年(1905)科举制废除之后,又进一步促使大批青年负笈海外,形成了近代中国第一次留学热潮。这些留学生知识结构新颖,思想活跃,热情高,创新意识强,是难得的人才。清政府迫切希望利用他们的才能来巩固摇摇欲坠的封建统治,于是由统管教育的学部对非军事类归国留学生的任用逐渐形成了以考试为主的选拔录用办法。自光绪三十一年(1905)到宣统三年(1911)学部共举办七届留学生归国选拔考试,严复作为襄校官,参加了其中的第二届(1906)、第三届(1907)、第四届(1908)考试,负责考试、阅卷事宜,并对归国留学生学位文凭等第作出评定。出版:皮后锋著:《严复大传》,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年,P245。著录:皮后锋著:《严复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P174-175。之后严复在信中又从旁观者的角度向伍光建解析了丁未政潮前夕的京师政治格局,并提到他在京师与张百熙、袁世凯等政界要人的交游情况,对中国近代教育史、晚清民国政治史、严复思想研究而言,均为重要的一手资料。同时此通信仅部分内容在《严复大传》、《严复评传》中有引述与出版,但全文未收录于《严复全集》之中,其全貌外间从未得见。
关于考试就说这么多,现在让我对你说些有关宪法的事。为了更好地理解,你一定要记住当下的Jincuofion没有“宪法”这种东西。目前存在两个党派,领导者分别是袁世凯和铁良。很显然,他们想要彻底改革帝国的行政系统,从建立资政院开始。袁想要抓住机会和铁良平起平坐,后者现在手握军权、财政权和官员任命权。而铁良一方则欲加强中央集权。联芳和张百熙是袁世凯的支持者,荣庆和瞿鸿禨则是铁良的支持者。铁良深知新制度于他不利,因此极力反对;袁则认为该制度对他而言太过猛烈。你看,他们说到底还是为了各自的私人利益。载泽和醇亲王或许有意改革,但他们只是傀儡。中央和地方的权力矛盾将日益激化。不过,在铁路和电报的帮助下,中央集权具有天然优势,能人铁良也被认为与袁世凯旗鼓相当。如果袁不能立刻控制住他,铁良最终将成为朝野的主人。昨晚我见了张百熙,他请求我去说服荣庆支持袁的动议。但这种谈话对我而言过于重大,我无法接受。我知道袁世凯很快就要离开首都,所以一大早便前往他的宅邸去见他。他人虽在,却不愿马上见我,而是让我等了足足三小时。我想这主要是因为我们的旧怨。另有1907年1月14日严复致上海中西女塾(MC Tyiereo School)某位女性朋友。中西女塾是上海一家由美国南方卫斯理教会所办的女子学校,严复外甥女何纫兰曾就读于该校。1906年严复任安庆高等学堂监督时,因何纫兰对中西女塾教育措施不满,曾屡次拜访该校校长连吉生女士(Miss Helen L.Richardson)。此函收信人不详,但严复在1906年11月23日曾以英文致信连吉生女士。1907年1月严复再度致信上海中西女塾的一位女士,这位女士或为连吉生。这封简单的贺信,间接反映出严复对近代女子教育的支持和贡献,是中国近代教育史的一则重要史料。
亲爱的女士,您的信件昨日抵达,欣闻您在欧洲大陆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切勿因我写信不如从前频繁,就以为我忘了您。自夏天以来,我身体状况始终不佳。但是现在我可以高兴地告诉您,我已经好多了。学校工作占去了我大部分时间,您知道我是个慢性子的人,因此必须格外努力才能融入同事。这就是我没空给您写信、也不知道您一直在□的原因。我常常想到您,脑海中常浮现出您的音容笑貌。您告诉我您的婚礼将在月中,但现在已经13号了。我认为您至少三周才能收到我的信,它大约会在您蜜月期抵达。我能想象您收到这封信时的笑脸。好了,您们这对新人打算在哪里度蜜月呢?我猜一定是欧洲大陆吧——意大利、法国或者瑞士湖区?再或者,像您以前告诉我的那样,您们正在开罗。如果您嫌这封信太长,请务必原谅我。如前所说,考试期近了,我几乎腾不出时间给您。我的岳父岳母都在上海,身体康健,我明天和他们汇合后会代您向他们问好。请收下我对您婚姻的美好祝福和真诚祝愿。您亲爱的严又陵。严复致侄子严伯鋆的九通信则是完全未曾著录的新材料,有限的篇幅中时有论及公务,但信中所谈更多的是家事,诸如身体状况、日常生活、严氏家族年轻一代的教育与品行问题等,由其本人讲述,细节格外生动。严氏家族是中国近代新知识家族的一个精彩的案例,从严复与侄子严伯鋆看似琐碎的交流中可以看到中西教育方式的抉择,中国传统家庭的成长发展,一个中国新时代的来临。
我亲爱的侄子,你去年11月15日和29日的来信均已按时送达,信件内容很让我感兴趣。你请我为你题写证书,我已照办,想必你早已收到书信,如今或许已经不需要证书了。是的,我自去年8月加入学部,9月设立编订名词馆。目前我们已展开工作,常伯琦、曾幼固、周庶咸都和我在一起。我们对工作充满热情,外人期望很高;但如你所知,这一陌生领域有如大片待开垦荒地,所以我唯一能确保的就是大家尽力做到最好,至于最终能否成功则听天由命。感谢你对我健康状况的关心。我能够经受住北风,虽然早上仍然咳嗽和泄泻、晚间腿部仍然打颤,但这些都在能忍受范围内,并且状况日益好转。如你所知,我把江姨娘带来此地,在石驸马大街的一个小屋中安家,紧挨着行政部。由于没有孩子,房子显得十分冷清;不过我大部分也时间都待在办公室或者学部。![]()
![]()
前些天,我去见了负责人Reiseh博士,以确保近期有来自公使馆的人返回美国时能带上我的儿子。负责人保证一有类似机会就告知我,同时强烈建议我这段时间也不要让儿子无所事事。他有受教育经历,我也有足够的储蓄,因此时机一到他就能立刻投入即将从事的职业中。这在目前无需预先计划,现在要做的是让我儿子做好全面的准备。鉴于个人情况,他去哪里都不如去你那里好。你不仅能教他数学和其他自然科学知识,更能从自己在Shales的求学经验中总结出宝贵的建议,他一定能从中获益。咱们的表亲Poukysn将赴Szcehuen任新职,前些日来与我道别我见到他无比开心。这位青年不光聪颖,更是富有活力、勇敢大胆,这样的品质在咱们家年轻一代中非常少见。我预言,他必定能开创出属于自己的有价值的事业。我已经老了,当我看到年轻人在如此混乱的世界里追求卓越、不断奋斗,那种满足和欣慰的心情你想必能够理解。Poukysn曾提到在唐山建立外国聚居区,他说在唐山成本更低。你来在这方面指导他吧。凡是你觉得合适的事情,我都将同意并给你寄钱。问所有人好,爱你的叔叔严复。严伯鋆(1884-1934),名家驺,字伯鋆,福建侯官人。严复堂弟严观澜之子,淳斋主人严群之父。福建第一位庚款留学生,1913年获伊利诺斯大学数学学士学位,1914年获哈佛大学数学硕士学位。归国后执教交通部唐山工业专门学校,曾任数学系主任。1919年应严复长子严伯玉之邀到盐务署系统任职,先后出任福州、浙江、陕西等地的盐务局任局长。
![]()
我亲爱的侄子,昨天我从□处得知你的妹夫罗(楚同)已于10月1日,也就是农历的八月十六,在福州去世。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噩耗,对他的妻子、你的妹妹而言更是难以承受。这里没人敢告诉她真相,尤其因为她三周前刚流产。现在想想在这种情况下最好做什么。我的想法是让罗(楚同)的家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和弟兄写信给你妹妹,告诉她楚同现在得了重病,要求她立刻返乡照看丈夫。她胸中怀有的一丝希望能够支撑她走完旅途,而抵达后一旦获知噩耗,她也能受到父母亲戚的照料,消息造成的冲击也多少可以得到缓解。我认为这是最佳计划。因为无论如何,她早晚要知道我在此告诉你的消息。我能想见到时她必将如行尸走肉,深陷最痛苦的困境。有鉴于此,她仍需返乡,怀揣沉重而脆弱的心等待从旅途的疲惫中恢复,舟车劳顿是最累人的。
我亲爱的侄子,非常感谢你26日的来信。新一代人的□的确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情。咱们家如今要在各个方面繁荣起来了,除了行将就木的我。咳嗽和哮喘一直缠着我,服用罂粟糖浆又使病情进一步恶化,但并不影响治疗。你的表亲Pakhan在回家路上经过北京看望了我。他如今已经结婚,我希望他的妻子令他开心。他告诉我,他打算带妻子去Szechusn。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不知他父亲是否同意。陈先生将被调职至Tesinbin,有人将填补他的空缺。那会是你还是其他人呢?因他为王所费的心力,要衷心感谢他。除了我被刘兄压榨这一事实,我和王交集甚少。我对Yuelnne Li心怀感激,因为他被我以Kang Juamo一家为名义所写的信打动了。你能告诉我他在婚礼上给了他们多少钱吗?代我向你父母、□、和孩子问好。他们一定非常开心。拥抱我的侄子,爱你的叔叔严复。1919年9月11日严复在给严伯鋆的信中戏言:“尽管我知道预测未来是女人的行当,如果可以的话,我预测最近五年我尚不会去世。” 实际上彼时的严复已经疾病缠身,次年他拖着病体回到故乡福州,不久便在福州郎官巷的住宅与世长辞。曾经的壮志随风而逝,幸运的是从严复一行行考究而优美的英文字母中,我们得以即小观大,看到新旧思想碰撞之际的家风家教,体味清末新政时代的风云变幻,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尽然皆在目。
释文:我亲爱的侄子,很高兴你给我写了落款于7月4号的那么有趣的信。此前我向你推荐了一些新手帮忙,我深知带领他们入门的种种麻烦。但只要我们尽力做好本分工作、抓住机会,其余的任务就是他们的了。他们要耐心等待,直到幸运女神朝他们微笑。许谢绝了他父亲更多的帮助,实在是善良又可敬的举动。然而如今,出国求知并学习最前沿的技艺对青年人而言是非常重大的决定。此外,青春短暂易逝。如果某人任凭宝贵的时间从指尖流过,他此后很可能感到悔恨,却无法重新召回那些失去的机会。我很好奇娶一位富有的妻子对男人有什么好处。如果他无心管理财产,认为钱财应该留给母亲和姐妹,那么非常好,他的妻子应当好好服侍他一人。为了使丈夫日后给她带来荣耀,她有义务尽全力辅佐他。尽管我知道预测未来是女人的行当,如果可以的话,我预测最近五年我尚不会去世。因此,他可以怀着相当轻松的心情出国,去欧洲或者美国,只要有人能向他提供$5000。爱你的叔叔严复。
中国嘉德2021秋季拍卖会
广州精品展
10月30日—31日
每天10:00—17:00
瑰丽酒店 三层大宴会厅
珠江新城珠江东路6号广州周大福金融中心
中国嘉德2021秋季拍卖会
预展
11月14日—17日
嘉德艺术中心、北京国际饭店会议中心
www.cguardian.com
或扫描二维码下载嘉德APP
关注最新资讯
![]()
![]()
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总部)
客户咨询:(86-10)8592 8288-3
结算服务:(86-10)8592 8288-4
媒体合作:(86-10)8592 8288-5
运输咨询:(86-10)8592 8229
网拍咨询:150 1000 6220 / 159 1080 7786
官方网站:www.cguardian.com
联系邮箱: mail@cguardian.com
联系地址:北京市东城区王府井大街1号
中国嘉德(香港)国际拍卖有限公司
客户咨询:( 852 ) 2815 2269
联系邮箱: hkauction@cguardian.com.hk
联系地址:香港金钟道89号力宝中心一座5楼
上海
电话:( 86-21 ) 5466 0508
邮箱:shoffice@cguardian.com
———
广州
电话:( 86-20 ) 3808 8589
邮箱:gzoffice@cguardian.com
———
南京
电话:( 86-25 ) 8670 2356
邮箱:njoffice@cguardian.com
———
杭州
电话:( 86-571 ) 8535 9925
邮箱:hzoffice@cguardian.com
———
香港
电话:( 852 ) 2815 2269
邮箱:hkoffice@cguardian.com.hk
———
台湾
电话:( 886 ) 2 2757 6228
邮箱:twoffice@cguardian.com.tw
———
日本
电话:( 81-3 ) 6206 6682
邮箱:jpoffice@cguardian.com
———
美国
电话:( 212 ) 308 8889 / ( 888 ) 799 8830
邮箱:usoffice@cguardian.com
———
加拿大
电话:( 001 ) 778 865 3308 / 778 372 8358
邮箱:caoffice@cguardian.com
![]()
文章转发自中国嘉德拍卖,版权归其所有。文章内容不代表本站立场和任何投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