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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榻 ——古人春困的终结者

  • 藏家群
  • 2022年3月15日01时

說到傳統傢俱中的“榻”,必然要從一個歷史典故講起——


東漢有個名叫陳蕃的官員,性情耿直,愛結交有節氣的人做朋友,他在家裡設專榻來招待這些友人,但是由於居室面積有限,這個專“榻”平時掛在牆上,一旦有朋友來就取下讓他們休息,故而稱下榻

黃花梨龍紋席面榻



下榻這個詞一直沿用到現在,意思就是在某處住宿。那麼這個“榻”,是怎樣的一種傢俱呢?

宋李嵩《聽阮圖》


北齊校書圖卷(局部圖)

《釋名》中說:長狹而卑曰榻,言其榻然近地也。小者曰獨坐,主人無二,獨所坐也。
榻同“”,距離地面很近,一般比較窄,是一種只適宜一人休息的低矮傢俱,無欄杆、無圍子,又有“四面床”的稱呼。

明末清初黃花梨凉榻

我們可以在漢代畫像石中可以看到它的形象,在那個時候“榻”已經誕生了!但當時它只作為坐具被使用。


東漢畫像石拓片


這裡我們有必要說明漢人坐臥習性的變革。在秦漢之前,我們的古人席地而坐,到了漢末,逐漸有跪坐茵席改為距離地面稍有高度的“”。

漢末至魏晋時期,從坐席改坐榻,算是生活方式的一大變革。

北魏司馬金龍墓漆屏風畫


早期的榻都特別矮,魏晋南北朝以後榻體增大,床和榻的功能慢慢接近,坐之外還可用於睡覺。


黃花梨四面平凉榻


榻,是我國最早有名字的傢俱。

我們會在漢代畫像中,看到許多賓主席地而坐飲宴、觀舞、奏樂的形象,但是那個時候已經出現床榻了,唐代以後,高足傢俱已逐漸普及。

唐閻立本歷代帝王圖卷(局部圖)

五代周文矩《重屏會棋圖》

榻這一傢俱,一般和文人的關係比較大,因為他們喜歡交流切磋、優哉遊哉。

蘇軾寫“明窗一榻對秋閑”,有書生閒氣;唐寅寫方床石枕眠清畫,有狂士逸趣;到了納蘭性德記繡榻閑時,並吹紅雨,有閨閣柔情。

宋夏堂高臥圖

榻的含義往往也是更加豐富,現如今所留下來的榻存在著人文價值和歷史價值,文人們的生活痕迹仿佛隱隱再現。

宋趙大亨薇亭小憩圖

荷亭嬰戲圖團扇

明清時期,是我國傳統傢俱發展的高峰階段。明式傢俱的榻已經相當成熟,多四足著地,相對來說都比較高,基本分有束腰和無束腰兩大類。甚至有的保留了唐宋時期壼門床的特徵。(見下圖)


黃花梨四面平榻

(此例即保留唐宋壼門床風格的榻)


“文人”的清高、優雅種種生活元素,在此種“閒雅”生活方式之中無疑榻就成為在這種理念關懷下必不可少的傢俱。

坐臥依憑無不便適,“展經史、閱書畫、陳鼎彝、羅肴核、施枕簟,何施不可”,優雅的居境,閒適的身心必然要有個榻,在生活中、在詩詞裏、在畫面上。


倚坐撫琴也好,睡臥聞香亦佳,新朋舊友至此,信手便是古物、雅玩,每件東西隨手拿來又娓娓道來,動靜之間皆因一床榻而顯出一種恰如其分之美。

在許多繪畫中常出現榻的形象,榻,既非正式坐具又非正式的床,可倚坐、可睡臥,功能多樣。無論書齋、客室或亭台軒閣都有榻的身影。

宋劉貫道《夢蝶圖》

清禹之鼎王原祁藝菊圖


文人隱居,樹蔭環繞,室內一幾一榻,幾上一瓶花、一香爐,榻上書畫數卷,榻旁則有書案。

解衣坐於榻上,主人與僧客閒聊。優雅的居境,閒適的身心必然要有個榻在其中。

元人諸葛亮像軸

古人為了防止榻上的東西掉落,古人將建築的圍欄移到榻上,逐漸形成了羅漢床。


在明式傢俱形制體系中,榻和羅漢床是兩種全然不同的傢俱,但是我們發現,在一些場合,人們也會把羅漢床也稱為“”,而其在古籍記載中的確一些有圍子的叫“榻”。


那麼榻究竟是有圍子還是沒圍子呢?


在萬曆年間出版的《三才圖會》裏,榻是有圍子的,而不是沒有圍子。


明王圻、王思義編《三才圖會》內頁所示之榻

文震亨在《長物志中》關於“榻”曾記載:

“榻,坐高一尺二寸,屏高一尺三寸,長七尺有竒,橫三尺五寸,周設木格,中貫湘竹,下座不虛,三面靠背,後背與兩傍等,此榻之定式也。


(榻的格式尺寸一般為榻板離地一尺二寸高,圍屏高一尺三寸,長七尺多,寬三尺五寸,圍屏用小木條做成幾何狀,中間貫插湘妃竹,榻下麵可擺放東西,榻擺放一般三面都靠牆,坐北朝南,靠東西兩側牆面。


“有古斷紋者,有元螺鈿者,其制自然古雅。忌有四足,或為螳螂腿,下承以板,則可。”


裝潢有舊的斷紋,嵌螺鈿,形制自然古雅。榻的四條腿不能做成螳螂狀,要做成能够承受榻板重量的。关注公众号:藏家群


“近有大理石鑲者,有退光朱黑漆、中刻竹樹、以粉填者,有新螺鈿者,大非雅器。”


現在有的榻用大理石鑲嵌,有的用漆器工藝,有的用嵌螺鈿手法,都不是古雅器型。


“他如花楠、紫檀、烏木、花棃,照舊式製成,俱可用,一改長大諸式,雖曰美觀,俱落俗套。”


木材如楠木、紫檀、烏木、黃花梨,按照原來的式樣做,都比較適用,一旦改變大小式樣,雖然很美觀,但已經落入俗套了。


“更見元制榻,有長丈五尺,闊二尺餘,上無屏者,蓋古人連床夜臥,以足抵足,其制亦古,然今卻不適用。”


另外也見到過元代有種榻,長一丈五尺,寬二尺多,上面沒有圍屏,可以當床也可作榻,有其他器物做腿部支撐,雖然形制古樸,但到現今卻不適用了。


明文震亨《長物志》內頁所述之榻


簡而言之就是,這裡榻有圍屏。那麼現在我們所稱之“羅漢床”是否應依文獻所記而改稱為“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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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正統年出版的《對相四言》,羅漢床在這裡稱床不是榻


明正統元年版《新編對相四言》內頁所示之床


提出這些是想表明,從古籍中尋找傢俱的線索,不可妄作結論。而古人用榻代指一切可坐可臥的傢俱,足以說明,古代文人對於榻的重視與喜愛之情。


此刻的我們,雖然無法走入謝肇浙、高濂、陳繼儒、文震亨或者有竹居主人的書房,卻能通過一張榻去體會彼岸的文人們坐看朝霞暮靄、星月竹影的情懷。


坐落於榻上,我們恍如和傳世古畫中的文人名士同倚榻邊,高談闊論、點校經史,一派高古風範,恍然,榻上自有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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