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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末年初，买买买是很多人生活中的一大要事。
而提到买，你有没有经历过那种遇见自己一见倾心的物品，却因为纠结，不想加上心理价与卖家价所差的那么“一口儿”，于是失之交臂，结果又为此悔不当初的时刻？
也许我们不至于，但百年前的余绍宋却经历过。他不仅在日记中记述了此事，还将这次经历写进了所著的《古书画经眼录》。
余绍宋像
那么余绍宋又是何许人也？他曾赴日本留学，于民国元年（1912年）任司法部参事；平生旨趣尽在金石书画、画学论著、方志编纂，是近代著名史学家、鉴赏家、书画家和法学家。
历史风云人物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偶像，作为清初山水画正统派的坚定支持者，老余的偶像非清代著名画家恽寿平莫属。因为从他留存至今的山水画作品来看，其绘画风格与恽寿平简直如出一辙。
当时的收藏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关于余绍宋痴迷恽寿平的事，谁最为上心呢？自然是古玩商了。某日，北京琉璃厂韵古斋的老张上门向余绍宋售画，不偏不倚，这一出手就打在了对方的心坎上——一幅清丽飘逸的恽寿平《拟古山水册》跃然眼前，看你心不心动？
彼时老张要价多少，余绍宋没说，但一定是高于他开出的三百五十金的，因为这个价钱，人家打死不卖。
然而神奇的是，在偶像艺术魅力与差价之间，余绍宋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必须承认，五十金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对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余绍宋来说也是如此。但不管怎么说，比起现在的粉丝，这哥们儿的定力还是挺强的。
不过现实总是喜欢不留情面地给人“打脸”，很快他就后悔了。这幅画后来被时任北洋政府总理的汪大燮（字伯堂）以四百金买入。1919年，余绍宋向汪伯堂借观此画，一方面被其中的精妙所深深折服；另一方面，想到此时即便八百金也不能够购得此册，从他在《古书画经眼录》里写下的文字我们便可以想像得到——
“深恨当时靳此五十金也”。他一定是“悔恨的眼泪流了一地”。
著录书影
一转眼百余年过去，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历经几番流转，这幅曾让民国收藏大腕儿抱憾的恽寿平《拟古山水册》将在本月西泠秋拍中隆重亮相。究竟其中隐藏了多深的奥妙？今天我们不妨一道来看个究竟。
融会诸家于笔端
《拟古山水册》流传有序，自清名臣张仁黼、张亨嘉递藏入民国时期，民国著名鉴赏家余绍宋曾以三百五十金求购此册未果，后为北洋政府外交总长汪大燮以四百金（约如今2000万元）购藏。难怪余绍宋会对恽寿平的作品痴迷至此，因不能得而耿耿于怀。
《拟古山水册》无署纪年，所钤“寿平”“正叔”两枚自用印皆较为少见。今天的国有博物馆所藏之书画中，与此组对印完全相符者仅有两例，且都为恽寿平35岁前后所作：一为《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收录的上海博物馆所藏其作于1666年（时年34岁）的《吉祥杵图》花卉扇页，另一则为故宫博物院所藏其作于1668年（时年36岁）的《富春山图》。
▲2021西泠秋拍
恽寿平 三十五岁前后作罕见拟古山水册（局部）
《拟古山水册》所绘题材及画风，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所藏其作于1667年（时年35岁）的《仿宋元山水册》，及台北故宫所藏其作于1668年（时年36岁）的《摹古山水册》完全接近。尤其《摹古山水册》，如此次上拍的这件《拟古山水册》一样的细笔画法展露无疑。由此可推定本册的创作时间。
35岁前后的恽寿平正值其“广摄诸家而化于笔端”的山水画风格融会期，他在此时期的作品如今可见甚罕，市场中几乎不可得。
明清文人风格转折典范
在清初六家中，有些画家是根植明代面貌的，比如王时敏；有些画家则完全清代面目，如王原祁。恽寿平可以说是六家中最全面、也最能承启明清之间的画家。《拟古山水册》创作正处在其明清风格转折之间，十分具有美术史意义。
恽寿平学画初师堂伯恽向，画山水宗法倪黄董巨，笔法清健生拙。1655年恽向去世，次年寿平通过表兄孙复始结识毗陵唐氏父子，即唐宇昭、唐炗，并与当时馆于半园的王翚订金石交，其艺术面貌才涤荡陈趋，渐开生面。
唐氏收藏古今书画名迹甚丰，恽寿平、王翚二人得以从中观摩临习，是以融摄诸家，画艺大进。此间恽寿平创作的许多“小中见大”的摹古缩本册页，是其掌握宋元名家的画法特色和精神气韵，渐而“优入古人法度中”，“脱落时径，洗发新趣”的重要摹习稿本，清晰地反映出了他山水画风格转折时期的重要变化。
恽寿平认为，不应被古人的法度所拘束，要在精神和境界上与古人达到统一；师法古人，但不拘泥于古人，将自己独有的审美融入到绘画中去。明末清初的很多山水画家都注重营造山水画中的大气磅礴，但恽寿平通过细腻的画法形成了淡雅清新、自然天成的绘画风格，也呈现出了文人山水画的独特面貌。这种面貌在《拟古山水册》中得以很好的体现，例如“观丹丘树石”一开的荒率，“拟米敷文云山墨戏”一开的苍润，“曾岩深霭”一开的秀雅，“风柳芦滩似近惠崇”一开的飘逸，都可以看出这种风格逐渐转变的典范意义。
观《拟古山水册》此八页，分绘石崖湍流、烟村茅舍、风柳芦滩、浮峦暖翠、云山墨戏、岸汀疏石等山水景致，虽自题仿江参、王绂、惠崇、黄公望、米友仁、吴镇、赵原、柯九思诸家笔意，但各页画风较为统一，参元人笔法而多出己意，可谓脱略形迹，随意涉趣。
而其题款中这时期形成的书法风格——“恽体”，也成为标领后来绘画作品中书法的基本范式，而且这种风格与范式异常稳定。其实，恽寿平32岁时的书法风格与35岁时的书法风格有很大不同，而35岁前后形成的书法风格基本成为了恽寿平以后书法的基本面貌。也正是这种清新、典雅的书法风格，与恽寿平这时期的绘画风格形成了完美相配。
▲2021西泠秋拍
恽寿平 三十五岁前后作罕见拟古山水册（局部）
值得注意的是，在《拟古山水册》中，画家以简率逸笔摹绘山石林屋，而勾画柳条芦苇、汀岸泊舟辄极为精谨。于幽纤细微处着力经营，这似乎成为了日后南田山水画的一大重要特色，同时反映出此期恽寿平开始关注以惠崇、赵令穰为典范的江南小景山水，并对此图式和意向表现出格外的偏好。从二人作品中携取和借鉴的“风柳芦滩”“沙汀烟树”“陂湖凫雁”等题材和图式，后来以不同的画法和变貌化现于恽寿平的小景山水画中，成为其标立于“四王”之外的清丽画风和高逸画格的重要心象符号之一。
恽寿平还认为“脱尽纵横习”，“淡然天真”的高逸是绘画的最高境界，而“高逸”则与“简”有关。将高逸与“简”并举是恽寿平山水画的核心，且这种认识在《拟古山水册》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2021西泠秋拍
恽寿平 三十五岁前后作罕见拟古山水册（局部）
从绘画到书法，恽寿平都在努力践行着自己的艺术主张，将绘画思想融入到作品当中去。而这套册页从本身来说，反映了恽寿平山水风格转折时期的重要变化；从绘画流派来看，又扮演着承前启后，继古创新的角色；从绘画史来评价，更是明清之际文人画风格的典范之作。
据文献记载，恽寿平在36岁的春月到达杭州，是年几乎都在杭州、绍兴一带，且遍临黄公望等江南山水。《拟古山水册》所绘春柳一开之飘逸，无疑超过其前后年份的一切存世作品，或可猜想，这正是春日西湖之柳。
恽寿平早年时期几经离乱，与许多奇人义士交游，一同出生入死，别人都忧愁满怀，只有他神态安详，意气如常；不趋炎附势，不追名逐利，即便对现实社会不满，心中仍旧保持清净宽和，运笔清逸飘洒。春柳飘逸之境的运用，无意之间映射出恽寿平为人处世的人生哲学，也是恽寿平山水画独具标格，人画合一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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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印社二〇二一年
秋季拍卖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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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菁菁 校对：子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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