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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中:我与师父戴敦邦先生

  • 古籍
  • 2021年11月13日11时


合影


我与师父戴敦邦先生相识较其他师兄弟晚很多,周一新、王悦阳、陈岱青这些师兄追随师父都是十年以上,尤其王悦阳师兄自幼就经常往师父家里跑,弹指也二十多年了。而我与师父初次见面也就是2016年上海书展,且是匆匆忙忙,寒暄几句。



我首次知道师父的名声是通过上世纪九十年代电视剧《水浒传》的热播,当时还在读小学的我便被片尾的水浒造像深深吸引,心生仰慕之情,但却从未想到过会投其门下,因为觉得能画出这样水准作品的大师离我的生活太过遥远,以至之后常与朋友们唏嘘感叹:有生之年一大夙愿便是拜会师父。幸甚,天遂人愿,我最终还是投其门下。虽说入门较其他人最为顺利,但其中波折也是弄人造化。


2015年的时候,一位天津的兄弟说上海有位姓辛的东北大汉可以帮我联系拜在戴老门下,我自然高兴异常,便托天津兄弟和这位辛先生接洽具体事宜。这位辛先生口若悬河,大包大揽,说我要准备拜师的礼金,拜师宴的费用,还要我准备四幅作品给他,他帮送给引师、保师、代师。搞得我以为像混相声圈一样。由于我拜师心切,竟一一应许,四幅作品也托人交到他手中。后来了无音讯,便又托天津兄弟打听,果不其然这位在上海混的辛先生是个大忽悠,非但没有办事,反而把我的作品也扣了几张。我也由此冷了拜师一事的心情,但每次去上海出差,总是不忘托人打听戴老消息,期望拜会。正因如此,我首先结识大师兄周一新。


周一新与李云中

周一新、陈岱青与李云中


我始终认为一新师兄的作品在师门中是最好的,待人做事也是极佳的。我每有事情呼唤,他都积极响应,因此私交甚好。恰值2016年上海书展,一新师兄便带我在展会上见了戴老一面。当时人山人海,我得空与戴老寒暄几句。他老人家的上海普通话我听得不太明白,大概是说他也晓得我一些名声,并且勉励我继续努力。我当时很是激动,意想不到心中偶像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二见戴老,又是通过二师兄王悦阳。时值2017年夏天,我去上海出差,与悦阳师兄认识,并且结伴去戴老工作室。由于拜访仓促,我也没有准备什么,便拎着两瓶酒冒失地跟着悦阳师兄闯到戴老工作室。再见戴老,一改书展上众星捧月的印象,迎出门的是一位不修边幅的上海小老头。布满皱纹的国字脸上,划出一双豆粒大小的眼缝,里面隐隐射出平和深邃的目光。稀疏的小胡子掩映着一张小口,嘟囔着客气的问候。佝偻着身子上松松垮垮的一件二股劲背心,搭配着宽松的料子裤,一双不大的脚上衬着农贸市场便能买到的黑布鞋,活脱脱一位小区看自行车的大爷。戴夫人紧随其后,服饰打扮也俨然一副邻家大妈的模样。我们被迎进画室,首先一股热浪拂面而来,继而满头大汗。正是三伏天光,画室里虽然开着窗户,却不觉一丝风来。放眼四顾,横七竖八摆满书籍,四壁不得清闲,挂满画作,吊着资料。从报纸杂志的剪切到相片草稿,感觉真是补丁摞着补丁。会客桌上斜放几把蒲扇,想是供客人自便,以至在这没有空调的画室里得以喘息。我毫不客气,一手抓过蒲扇拼命摇撼,才似乎有些镇定下来。两位老人颇是殷勤,一边端茶送水,一边热情关照。倒不像我们是来拜访大师,反倒似乎在隔壁串门,这真是让我始料不及。


拜访期间,戴老关切询问我的情况,且主动指点我的作品。看得出老人家对于后学真是悉心关切,不吝赐教。本来冒昧打扰,我就于心不安,怎奈时到中午我正要告辞,戴老居然要留我吃饭,还招呼来大公子红儒、三公子红倩作陪。如此热情,自然不能推却,甚至倍感荣幸。于是席间将我带来的酒水,主客分享,相谈投机。我竟借三分酒意,试探戴老有无打算收徒。戴老喜欢我的无赖性格,满口答应。我赶忙鞠躬致谢。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其中喜悦非言语可表。


当年8月,仍然是上海书展,戴老亲自张罗安排拜师宴。这让我始料不及,于是询问三师兄陈岱青如何应对。陈师兄说:“师父从来不让任何学生来宴请买单,即便是礼物也都不会要。我往年来拜访师父,他老人家执意要给我报销路费。有年大师兄送师父一件皮袄,竟被责骂了一通。”于是我才晓得师门规矩,只在拜师宴会上奉上五斤腊肉,权作遵循孔礼。



拜师宴在戴老书展签售结束的晚上,在签售时候老人家特意把我们几个师兄弟介绍给广大读者,看得出老人家对于后辈确实尽心竭力,如此诸事,戴老品行可见。拜师宴上,高朋满座,我在诸位师友的见证下叩拜师父师娘,奉上香茶。师父亲手送我一份厚礼。三幅他的原作装在用红纸包裹的颇为精致的画筒中,筒上大书:讲好中国故事,重塑文化自信。寥寥十二字,分量何其重,我想入得师门,用画笔讲好中国故事,心胸中时刻自信传统文化才是师父最希望徒弟们去坚持的、去做的。如此隆重的拜师宴,其他师兄都没有过。


师父种种待我情形,旁人皆看得出是对于小徒弟的溺爱。但我心里明白,大师兄周一新水准最高,待人接物有理有度,这我比不上。二师兄王悦阳笑逐颜开,脾气性情可圈可点,这我比不上。三师兄陈岱青性情沉稳,不苟言语戒骄戒躁,我更加比不上。我画作一般,待人太过于随意,性格乖张,自由散漫,浪荡不羁。师父溺爱纵然是喜爱我天性不拘,恐怕是更加希望我收敛心性,希望我不吃亏。若是把大师兄比作孙悟空,二师兄作猪悟能,三师兄作沙悟净,我恐怕是无悟空之能,少悟能之巧,缺悟净之稳,有的是西海白龙未遇正觉前的野。每思如此,便觉修养不够,还要随师父好好调教。


我虽然不能经常面见师父,但是仍然不忘品读师父作品,回想师父行为,即便如此也是受益匪浅。每次见到师父师娘,总是觉得倍感亲切,轻松自在,甚至无拘无束。这样一位大师人物,给予徒弟们的不仅是高超的技艺熏陶,更加是如慈父般的爱护,实在难能可贵。大师兄说过,他入师门之时。师父语重心长地说过:“拜我为师,你要考虑清楚了。我不是什么有权势的画家,你跟着我也许会被挤压,也许会很辛苦。”确实,师父自诩“民间艺人”,确实在美术界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更没有能力把徒弟们扶上高位。甚至我们这一路的画作连在官方展览中入围的资格都不会有。但世人皆明晓,师父的作品接地气,受众是广大百姓,有这一点便足够。身不在庙堂,名震动江湖,这才是一个民间艺人最好的风骨。


中国现在所谓大师人物我见过不少,有如师父这样的还真不是多。每次走进师父有些寒酸的画室,看着琳琅满目的作品;每次拜别二老,望着师父师娘相扶相依地走往行人稀疏的小道尽头。心中总是感慨,人生得遇名师垂青,夫复何求。


师父家小区里相识多年的看门大爷要退休回老家了,临离开前嘱咐师父保重。师父颇是感慨,认为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真的也要退休了。他把这些写在案头随笔的字条上,我们看者无不动容。虽说师父今年八十一岁了,眼睛瞎了一只,总的来说是身体康健,每餐小酒滋养,但留给老人的时间毕竟不会像年轻人那么多了。作为徒弟的我们可想尽可能地做些让师父开心的事情,要倍加珍惜人生这样的机缘,于是师兄们牵头搞一本纪念集,算作一份对师父从艺七十周年、师父师娘结婚六十周年的贺礼。我的水平固然有限,但是拳拳之情至诚至真。天长地久,希望师父师娘艺术长青,我们也好继续聆听教诲,不断进步,更好地服务大众,服务于中国故事,服务于传统文化。

2018 年 4 月写于北京


李云中作品欣赏

















李云中先生还为乌尔善导演的《封神三部曲》进行了人物设计,第一部影片将于今年上映。





本篇文章收录于戴敦邦先生与夫人沈嘉华女士结婚60周年纪念册《盛世晚霞拾豆时》,作者系李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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