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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磊:开古董铺的人们

  • 古籍
  • 2021年11月10日10时

2018年的春天,在东京闲晃,于某个极小的旧书铺子里,淘到的书,《开古董铺的人们》,副题是,买卖美的人们,他们的喜怒哀乐。作者青柳惠介,1999年出版,是1996年至1999年,作者于天皇巨星级别的杂志,《太阳》上撰写的专栏结集,35位古董铺老板的其人其事。书是好看到无法释卷,35篇随笔,没有一句废话,笔力弥满,字字珠玉。古董铺生意,在我国,似乎已经几乎灭绝了,要寻一间祖传父父传子三代飘香干干净净的古董铺,绝对需要上穷碧落下黄泉。而如此的古董铺子,于日本全国,寻常得很,东京这样的大都会,市内一等高尚地段,南青山,至今有一条古董通,整街的老铺子,密密麻麻地健在。


35间古董铺子,只去过其中的一间,下一趟到日本旅行,按图索骥,可以晃个过瘾。


以下缓缓翻书,边翻边说。


书内写到的每一位古董商人,都写了一下,他们幼年是如何收到启蒙,对古董发生一辈子的深刻兴趣的,有意思的是,每一个古董商人的启蒙,都有自己的一套。


比如,田岛充,生于1936年出生于福井县松冈,父亲是开设私人诊所的医生,热爱古董。据说,父亲去出诊,诊完病,会问病人家属,府上有没有有趣的古董可以看看的?田岛充读初中的时候,已经搜集有700个的荞麦猪口,一种装荞麦沾汁的陶瓷杯子,周末的寻常娱乐,是散步踏寻越前古窑的窑址。父子二人,与东京著名的古董游民藤田青花,相交极厚,藤田经常游荡到松冈的田岛家里,一住数夜,为田岛父子讲述佛教美术,以及战火纷飞年代里的各种流离故事。田岛充小小年纪,将奈良京都的古寺访了个遍,各种年代的古典佛像的纯正滋味,扎根于心。高三那年的暑假,田岛跑去藤田家里,玩了三个礼拜,无心考大学,亦不知将来要一种如何的生活,每日只是随着藤田散步于横滨的海边,吃些最新鲜的鱼获,看遍各色绝品佛像。一直到21岁,终于决心,将来要自己来开一间古董铺子。于是离家到东京,入神通静玩堂去工作,一年之后,开设了自己的古董铺子。当时,田岛极年轻,出手不凡,交易的古董,气质高古,被业内广称做天才少年。到了25岁,田岛遭遇瓶颈,每日过手过目绝美的古董,那种日复一日的感动,渐渐钝化,对于古董生意的热情,一落千丈。为追求新的感动,田岛前往美国和英国,踏遍世界各地的博物馆,观赏日本朝鲜中国的古美术品,尤其重要的是,于英美的游历中,懂得了东方艺术在西方,是如何被评价和欣赏的,并结识了大量的研究东方古美术的西方专家。



作为古董商人,再好的东西,都是一手来一手去,而田岛,尽管熟知商业规则,却对于自己钟爱的物品,还是会誓死不卖,跟友人讲,等我死了,就是你的了。

经营古董,最首要的条件,就是要爱物品,无比的爱,才行。

田岛的这个轨迹,十足是富家少爷的闲情逸致,气品高贵,士大夫精神,看重内心的感动,远远重要过赚钱做生意。



再比如,于南青山开设古美术商双木的双木纪行,出生于普通的公务员家庭,学业优秀,运动优秀,件件都正常不过。某年某事却刚好引发了青春期的叛逆,双木开始厌弃学校学习,拼命跑图书馆独自阅读,无意之中看了大量青柳瑞穗,秦秀雄,料治熊太等人的书,开始对古董有兴趣,拿着打工挣来的一点钱,四处去淘小物品。买到称心的小玩意,会一舒胸怀。这个对古董的入迷,竟然意外拯救了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令他的郁闷找到了出口。而那个时期,在南青山开店的“古民艺森田”,轰动全国,日后孕育出一整代对古董民艺怀有深情的年轻人。当时,据说一天不到森田转个圈子,回家寝食难安的客人,大有人在。而双木,机缘巧合,刚好去了该店打工,渐渐成为森田店内的骨干。五年之后,双木开设了自己的古董铺子,离开森田仅几步之遥。作者说,当年他常常去铺子里看望双木,亦常常看见老客人,在铺子里的榻榻米上,宾至如归地香喷喷睡个午觉,作者与双木,需要压低嗓音小声交谈,以免打扰了老客人的午休。


再比如,东京京桥吉平美术店,店主濑津吉平。

吉平1933年出生于普通农家,六个兄弟姐妹中的次子,寻常的高等小学毕业后,进入师范学校读书。15岁的那年,突然被家里安排到东京打工,进入叔父濑津伊之助的古董铺子帮忙。叔父亦是凴一己之力,于古董行业内闯荡成名家的英雄人物。吉平入店之后,每日只是清扫店铺出外跑腿之类的杂务,关于古董,叔父没有一个字的教导。倒是经常跟随叔父,前往收藏大家的豪宅,帮手处理藏品。据说,曾经多次前往益田钝翁的私宅,数万件的优质藏品如山堆积,兴福寺的千体佛,一个木箱子里,居然装着三尊佛像,如此的木箱子,多达二十箱之巨,一间六个榻榻米的房间内,堆满茶碗,满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清一色的绝色精品。如此的养育,养出吉平一双好眼睛来。二十岁的时候,作为买手到京都参加拍卖,以30万日元的巨额,拍下一件手钵,震惊四座。连夜坐夜行列车抱回东京店里,忐忑等待叔父,清早从镰仓家里来店。当日清晨,叔父打开箱子,看完留下两个字,及格。这件手钵,如今是颖川美术馆的藏品。


写字的人,说起来是文如其人,而古董商人,则是见物如见人,这个也是这一行的至为有趣的地方。你拿什么东西出来,便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品味功力,非常赤裸裸。而对于古董的态度,亦一目了然地见识到人性的深刻之处。东京日本桥的浦上苍穹堂的堂主浦上满,他的父亲浦上敏明是著名的实业家和收藏家,曾经将私人收藏的浮世绘2000件,中国古陶瓷230件,朝鲜陶瓷86件和中国青铜43件,悉数捐赠给家乡山口县,成立了浦上纪念馆。据浦上敏明自己叙述,为了搜集购买这些古董,虽然是富豪级别的实业家,但他却一直是财政紧张的。夫人多年请求修缮一下古旧的住房,至少花钱修缮一下洗手间,但是敏明完全不舍得出卖任何一件古董。在他决意将全部收藏捐赠出去的时候,跟儿子谈了一次心。老父亲认为,儿子经营自己的古董铺子,生活上没有经济困难,便告诉儿子自己的捐赠意愿,希望儿子理解。儿子闻言一惊,立刻回答,父亲是自己喜欢,收藏了这些宝贝的,这些东西,完全应该按照父亲自己的意愿,进行处理,绝对没有必要考虑留给我的。老父亲听完,深感安慰,说,从儿子的这一句话里,看到了儿子的人格成熟,放心了。说起来,捐赠出去的这些东西,如果留给儿子,稍加买卖处理,足够一两代人的锦衣玉食。这样的故事,从物见人,从人见物,都是令人感叹再三的。而这本书的好看,便是于种种人性精致转弯抹角处,入木三分地留下一两笔有力量的细节,光芒熠熠。


浦上满开设自己的古董铺子的时候,刚好是中国的混乱年代,大量的中国出土古物,从香港流出,无论质还是量,都到了惊人的地步。古往今来,关于中国出土古物的价格体系,亦完全崩溃。浦上每月跑香港,持续了十多年,用他的话来讲,中国完全处于废佛毁释的文化状态里。于这些如山堆积的中国古物中,日本的业者买到和看到不计其数的古物,甚至很多是完全没有鉴赏经验、看都看不懂的史前文物。不少业者怕买到假东西,渐渐放弃了购买。而浦上是坚定的购买者,持续不断地跑香港,持续不断地买入。他的坚持与自信,当然,给他带来了惊人的繁盛。


据说,那些习惯了每日于东京南青山的古董通散步的古董客们,乐趣之一,是淡淡晃过去,一边走一边思忖,今天,一元堂的堂主臼井一元,会在他铺子的橱窗内,摆出一件怎样的精品?是大器的常滑的壶,披着一身的裂纹?还是瘦削的越前的壶,如美人般在橱窗内舞蹈?或者是滋味深浓的信乐的壶,散发着悠然的光芒?这位一元堂主,精藏六古窑的绝品,每一件,都让人热泪盈眶的美不胜收。


臼井一元生于1949年的岐阜,幼年还记得曾经从当地美军手里拿到过巧克力吃,22岁的时候,离开家乡,到东京入青山的汲古堂工作,当时大学毕业生的月薪是四万日元,一元的学徒薪水是七千而已,睡的是仓库里的上下铺,月休二日。店主大口裕志是极端认真的古董商人,而且胆子极肥。学业仅一年的一元,曾被店主委任作为买手去入货,跑去热海的拍卖大会,六万元买了一个蓝九谷。抱回店里,店主当场拿给在场的客人看,问也不问买入价是多少,直接12万卖给了客人。数月后,一元又被店主委派,去岐阜买了一个50万元的初期伊万里的水指,这次抱回来,被店主呵斥,这个水指是没有错,但是,这么贵的东西,竟然都不打个电话回来通报一声。次日,这个水指,100万卖了出去。六年后,一元离开汲古堂,开设了自己的一元堂至今。在店主大谷裕志逝世的日子,一元于屋内挂起熊谷守一的书法,观世音菩萨,悼念恩人。

奈良的"河濑道具屋" 的屋主,河濑洋三,书中这一篇,倒是有一大半的篇幅,在写洋三的父亲,河濑虎三郎。

洋三记得,小时候,跟父亲走过宇治桥,父亲关照他,去市政府,跟市领导讲一讲,宇治桥拆毁造混凝土桥的时候,这个桥的扶手栏杆,不要扔掉,让给我。奈良是日本最厉害的古都,地位相当于我国的西安,这座宇治桥的扶手,经往来路人无数年的摩擦,养出漂亮的包浆。一番努力之后,这个扶手,后来移到了河濑家,于奈良兴福寺三重塔附近经营的茶粥屋,塔之茶屋,成为榻榻米茶屋内的柱子。本书作者青柳惠介写到此,感慨万千,说,实在是无比眼热生活于古都里的人们,言下之意,东京这种历史贫薄之地,真是无味无趣得很。



河濑虎三郎,1971年,以82岁高龄故世。此人年轻时候,于大阪的船厂,经营布料,发了大财,富裕之后,对刀剑入迷,成为市场上的大买家,出手豪阔,买入大量名刀,当时甚至有河濑指数一说,他一个人的定价,成为刀剑市场上的价格指标,自然,亦是有名的刀剑鉴赏家。后来,渐渐地,对刀剑的兴趣,转入佛教美术,为了这个兴趣转移,甚至从大阪迁居奈良,相当于从上海迁居西安。

某日,老头子去奈良的古董商柳生彦藏家里吃茶,忽然于茶事,开了天眼。过了几天,自己奔去柳生家里,直接跟人家讲,我要跟你讨点东西,请务必让给我。

柳生问,是想要什么?茶碗?画轴?


老头子答,全部,这间茶屋内,全套玩意儿,统统让给我。


自此,虎三郎将多年收藏的刀剑,包括国宝级的藏品,统统处理干净,一心沉浸于茶事,完全不问天下事。当时,虎三郎是45岁。


男人四十五十,确实是开始有点意思的大好年纪,灵光不灵光,这个年纪是分水岭,也是最容易中年危机的关键时刻。


奈良很少落雪,虎三郎的茶屋内,悬有一幅字,翻译到中文比较淡白,薄雪,残雪,大雪,皆喜欢。奈良的茶人都知道,落雪的清晨,河濑家的茶屋,一定是沸水蒸腾,秀茶伺候。落雪的黄昏,河濑父子在院子里,给院子里的石们,盖上报纸,以免次日清晨,拿竹帚扫雪弄脏了石上的积雪。而第二日一早,扫完雪,揭去石上的报纸,但见石上积雪,宛然浮现,美得洁净。

洋三跟着父亲学茶,学古董,有不明白的事情,便去父亲家里请教。父亲夜里是不见任何人的,父子相见,常常是在清晨。虎三郎有清晨在院子里捡拾落叶的习惯,儿子亦陪侍在侧,父子二人一边捡拾落叶,一边谈古论今。据说,父亲曾经叹过一句,小子,你也终于成长为会捡拾落叶的男人了,人生至此,于茶事,也终于开窍一点点了。

据说,虎三郎是将一枝荻草,随手插一插,即能插出气韵震荡直抵人心的,持有如此力量的男人,文字还要如何写下去?


作者青柳说起,前些日子,清晨于奈良的春日大社的森林里散步,慢慢晃去河濑家于中清水町的古董铺子,看一眼河濑家的明治年间的鹿角的药匙,再看一眼唐招提寺的漫漶断片,深觉浮生如寄,无可莫名。


奈良再来一位,田中昭光,古美术友明堂的堂主。此人年轻时候过足了放荡三昧的日子,甚至胡闹到生过几场大病。悠长的养病期间,跟着体内的病菌,一起慢慢消亡的,还有此人俗世的欲望以及蓬勃野心。如今,田中于奈良过着插花点茶,与喜欢的人做点喜欢的生意的好日子。作者说,田中的光阴,好像比我们普通人,悠长了两三倍不止。


田中跟作者喟叹,如今呢,有意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从前,我玩得起劲的那些岁月,结交过奈良的很多高僧,古都四百八十寺,那些出名的大和尚,都是颇有些癖的人杰之辈。有位大和尚,最热爱的食物,是牛肉,田中听了骇然,问师傅,侬侬侬,和尚还吃牛肉?大和尚轻描淡写道,牛不是吃草的吗?有学者到访奈良,田中亦拎上茶箱,陪着行山访寺,于长岳寺处,化冰水点一道茶,汗流浃背之后的一渥清茶,无上之美味,足以记取半生。云云。

东京南青山的古董铺子,古美术柳本,铺主名叫柳本直,1959年出生于佐贺,母亲独自辛苦扶养众多子女,柳本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是优等生,柔道少年,气性纯良,力大无穷。柳本直的家乡,北波多村,是出名的唐津古窑密布之地。少年时代柳本直就热爱搜集唐津古陶的碎片,常常骑着自行车到处跑,渐渐结识了当地靠挖掘古窑址生活的挖掘老工人。寡言的老工人把柳本直带到家里,柳本直看到满屋子淘洗干净熠熠生辉的唐津古陶碎片,那份美,让少年人目瞪口呆。老工人仔仔细细给孩子讲,每一片古陶碎片的来历,告诉他挖掘古窑址的秘诀,如何阅读地形,如何辨识山形坡度,看准了,然后去找土地的主人商量,通常的价码是,一个榻榻米见方的土地大小,拎一升清酒给主人家,然后给你随便挖。跟开矿淘金有点异曲同工。



少年柳本直在老工人的家里,拿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零花钱,零零碎碎跟老工人买过不少东西,碎片3000日元,无瑕疵的酒杯6000日元,这个价钱,对于高中生绝对是吃力的。有时候买了好东西,回家瞒着母亲是拿高价买来的,忍不住拿给母亲看。母亲看到喜欢的,跟儿子讲,这个不错啊,漂亮啊,卖给妈妈吧。据柳本直回忆,母亲的那种满心喜悦的叹赏, 不可言喻地,影响了儿子的一生。


柳本直高中毕业后,进入了名古屋的美术大学,专修是雕塑,毕业后,又进入东京的美术大学,继续学雕塑,硕士毕业,也没有办法依靠雕塑维生,过了很多年一边打工一边雕塑的清贫岁月。


27岁那年,与女友一起逛街,逛的是南青山,进了一间古董铺子,看见一枚绘唐津的茶碗,有瑕疵的一枚。女友托在掌中,吟味良久,唐津的美,唤起心底故乡的种种滋味。问价钱,60万日元。一双年轻人放下茶碗走出铺子,一直走到表参道地铁的站台上,无言等车。女友突然问,那枚唐津,是好东西吗?柳本直答,是好东西,有瑕疵,贵了点。女友听了,讲,我买。咱们回铺子去。结果是,女友拿出读书多年,从生活费里积攒下来的积蓄,刚好是60万日元。柳本直讲,女友买下这个唐津茶碗的一刻,令他回忆起幼年,母亲从他手心里,买漂亮古陶片的音容笑貌。



两人后来结婚生子,一边打工一边雕塑,若干年后,终于决心做古董生意,开不起铺子,开始的三四年,是走街串巷奔波劳碌的日子,亦经历过绝望级别的失败,巨款买下的经筒,原来是赝品,等等。柳本直说,那些时刻,是柔道少年的那种绝不放弃的狠劲,支撑了他。哪里倒下,一定要在原地立起来。经筒上失败,一定要在经筒上找回来。继续追经筒,一直追到那个令他一见之下,眼睛亮彻的一枚才罢休。


读到这里,有点掩卷叹息。

男人成年之后,小时候于体育精神中打下的底子,往往在性格命运里,散发惊人的力量,有过还是没有过这种体育精神,男人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讲的,是体育精神,不是体育成绩。至死不放弃;输得起;大屠杀一般地打压与被打压;明知没有赢的可能,仍然咬牙屡败屡战地战完整个赛季;团队精神;战友情;尊敬对手;杀气;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身体冲撞。一切的精神,是建立在肉体上的,没有经历过身体冲撞训练的男孩子,于今天的社会,实在很难有男人气质,更不用说气概。这个也是我一向看不上乒乓球这种运动的根本原因,阴险,狡诈,鬼祟,毫无阳刚气质的身体冲撞,等等。全世界只有极少数的国家民族,玩这个运动品种,是有原因的。每一个雄健的民族,都有万众欢腾热血沸腾的体育运动,中国呢?以下省略三千字。



再来一间,东京南青山的森田古民艺,是这本书里写到的35家古董铺子中,唯一去过的。

四月天的午后,去往根津美术馆的途中,邂逅这家铺子。进门兴致盎然看了无数古老的布,养眼养心,惊为天铺。森田夫人摊开一卷又一卷印尼的、菲律宾的古老花布给我慢慢抚摸慢慢叹赏,战前的绣花老布,有的花叶,甚至只绣了一半,因为战火纷飞,再也没有绣完成。一边细细看布,一边与白发苍苍的老板森田夫妇,相谈甚欢,临走拿了人家的名片,相约下次再去玩。读了本书,才知道,森田古民艺,是一间在日本全国掀起过古民艺狂飙的伟大铺子,无数年轻男女,从此地开始热爱上古民艺。今日日本风靡全球的所谓杂货,基本原型,来自这个地方,以及由他曾经烘托的民艺风潮。


森田创立于1970年,一扫当时古董铺子既有的薄暗氛围,铺子内布满各色古朴的农家古道具,经过森田夫妇的整理整顿,呈现得温暖,新鲜,隽永,随时随地,有滋有味,吸引的客人,除了传统的古董客,还有大量的外国客人和年轻学生。


据森田先生回忆,东京在1972年左右,迎来了古民艺的狂飙时代,当年的高级百货公司,争相拿出宽敞的层面,热卖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古民艺,大量客人清早等候在百货公司门口,一等开门,纷纷涌入去抢购。森田的老客人们之间,经常交流的话题之一,便是哪一间百货公司,靠近大门最近最快的,是哪一部电梯等等攻略猛料。在森田铺里,是森田先生跑遍新泻,飞弹高山,伊贺上野这些地方,淘寻来的木工品,竹笼,伊万里,濑户,丹波等地的杂器。从前,古董铺子是不太有女性客人的,而这个时期开始,森田的铺子里,经常有气韵知性的女客人光顾,好些女客人还是充分利用上班午休的间隙,跑来森田铺子,如同逛生鲜超市一般,拎个小购物篮,选几件滋味浓郁的杂物,或者,拿起一枚瓷盘,玩味良久。


1970年代,日本农村开始飞速进步,普遍出现的事情之一,就是拆毁古老的旧居,改造新屋,大量的古旧家具,农具,一应杂物,涌现到古董市场上来,而大都市里的城市人,正对古老民艺的温暖求之不得的苦,两相一遇,便顺理成章地有了席卷日本的古民艺狂飙。

森田年轻时代,曾经替美军的买手,做过五年的助理,于仙台,酒田,鹤冈,富山,金泽,京都这些地方,反覆辗转了足足五年,也让森田想清楚了,今后要自己独立来从事古民艺事业。至今,森田每个月里,有半个月的时间精力,都在出外淘货的旅途中,他的淘货足迹,早已不局限于日本国内。


书中特别写到一点,值得抄一下。

森田说,热爱古董民艺的日本客人,对日本的朝鲜的老东西,都非常接受,非常看重,然而,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如果告诉客人,是中国的东西,或者,东南亚的东西,客人立刻就放手了。森田说,即便如此,他仍然不会放弃,这些年他热衷于奔赴菲律宾吕宋,寻找山岳民族的木工品,大量的木器,如今都沉睡在仓库里。

当年,在森田铺子里受到启蒙的年轻客人,日后长大了,自己也成了开古董铺子的人。这种传承,社会功德的积累,人间能量的传递,仔细想想,是很厉害的。一个社会的进步,需要很多优良的榜样,那些人杰,是老天给我们的礼物。


来源:太太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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