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初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照紫禁城角楼,整个宫城萦绕在新春的祥和氛围中。这一年,乾隆皇帝四十一岁,正值壮年。而帝国的内陆边疆,经康雍乾三代数十年励精图治,也是一派鼎盛气象。
十几天后,皇帝即将南巡。帝国的雄心叠加着皇帝的壮志,让这次出巡变得极富象征意义。种种事务虽早已在一年多的筹备时间里推演了无数遍,但最后时刻,上上下下无一不是夜不能寐、战战兢兢。
《乾隆南巡图》第六卷
《驻跸姑苏》中的迎驾官员
有关乾隆南巡的研究数不胜数,有人关注满清对江南的统治力,有人关注掏空家底来迎驾的官商命运,有人留心沿途的御制诗和题刻,有人从南巡的文本和图像中还原江南市肆风貌……
《乾隆南巡图》第六卷《驻跸姑苏》中的圣驾入城仪仗
不过今天,我们不妨暂时放放这些宏大叙事,一起来看看这场持续数十年的政治表演,如何影响了我们的现代生活。
就从旅游这件小事说起吧。
世上的旅游分为很多种,徐霞客是用双脚丈量大地的深度游,芸娘沈复、柳如是钱谦益是休闲游。也许这是你理想中的旅行,但没猜错的话,一旦踏上旅途,你定会掏出各路APP,不久便沉沦于“必玩”“必打卡”“AAAAA景区”。
那么,恭喜你,你和乾隆旅游品位的相似度高达99%……
毕竟,没有人比弘历更懂打卡。
如果你要去山东,少不了泰山、三孔;由山东入江苏,扬州必去瘦西湖、平山堂,镇江要看金山、焦山,南京要去明孝陵、鸡鸣寺、玄武湖,无锡则惠山、寄畅园,苏州当然是园林、虎丘、灵岩山;过太湖至浙江,嘉兴的南湖烟雨楼,杭州的整个西湖……
这么多的风景名胜,你去过的乾隆六次南巡都去过,你没去过的人家也去过,而且绝大多数,都被御赐了“到此一游”,额不是,御碑御匾。
(是眼熟的感觉吗,我猜你见过很多)
所以,你以为不看清宫藏书画就可以免受盖章攻击了吗?幼稚,你去的景点,早就写满了“乾隆御笔”。不过是他走他的大运河,你乘你的京沪高铁。
乾隆第一次南巡图苏州游览图
为什么我们眼中的“名胜”与乾隆南巡路线重合度这么高?当然是因为很多“名胜”就是为他南巡建的咯!
时间回溯至乾隆十四年(1749)十月初五,皇帝正式宣布,于后年启程南巡。谕“江南名胜甲于天下……足以娱畅慈怀”,这就提了观赏江南景观的需求。又指示,“倘有倾坯,随宜补葺”,口口声声简朴,但“随宜补葺”,你们也可以修嘛~
(不重要的弘历脑补小剧场)
据无锡人黄卬回忆,自接到南巡上谕起,“督抚以下诸大僚,至惠山者,岁无虚日”,一时间“百工具举,日役千夫”。
整整齐齐的惠山南巡工程
当时的无锡,不过是常州府管辖下的一个县,扬州、江宁、苏州、杭州等“大城市”又该是何等忙碌,就不是我等没见过市面的小老百姓可以想见的啦。
首次南巡,龙颜大悦,此后历次南巡,地方官员和商人更加不计成本。传说扬州盐商一夜集盐成白塔,是假的。但是巡盐御史高恒在扬州,硬生生将分散水系直接凿成今天的瘦西湖,却是实打实的。
乾隆年间的扬州瘦西湖 五莲桥、白塔
当代的扬州瘦西湖 五莲桥、白塔
凭借至高无上的权力,乾隆皇帝大大加速了江南景观建设的进程。
众所周知,一个景点的建成,只是个开始,必得有一番宣传推广,才能成为“驰名商标”。这个道理,乾隆皇帝当然也懂。
乾隆三十六年(1771),高晋等编纂完成《南巡盛典》,其中《名胜》部分详细记录了乾隆帝亲临的景观。“乾隆式营销”更注重图文并茂。《南巡盛典》配有名胜图、钱维城有《乾隆南巡驻跸图》、徐扬绘有《姑苏繁华图(盛世滋生图)》和《乾隆南巡图》。
(清)钱维城:《乾隆南巡驻跸图·灵谷寺》
除了皇家修纂,地方官员也乐于将迎驾炫耀为政绩,百姓也更愿意把南巡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久而久之,朝廷、地方、百姓均认同了——“名胜=皇帝去过的地方”。
此后,虽然南巡名胜几经荒废,但当后人决意重建时,总要想起深入人心的“乾隆打卡代言”,想起事无巨细、可供参考复原的南巡图像。
难怪,你去过的很多旅游目的地,无论始建于唐宋元明,今天总是充斥着乾隆的样子。
究竟乾隆南巡“生成”的景点长啥样呢?
2022年1月1日
苏博西馆
春到江南 盛世姑苏
——乾隆南巡图特展
一起来详细审看
乾隆南巡怎么影响
你我的生活吧!
春到江南 盛世姑苏
——《乾隆南巡图》特展
展览时间
2022年1月1日 - 3月31日
展览地点
苏州博物馆西馆(长江路399号)
苏州历史陈列馆第四展厅
御苑妙笔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清代宫廷绘画
展览时间
2022年1月1日 - 3月1日
展览地点
苏州博物馆西馆(长江路399号)
三楼书画厅
参考文献
[1](清)高晋等纂:《南巡盛典》,乾隆三十六年武英殿刊本。
[2](清)黄卬:《乾隆南巡秘记》,民国二十八年锡报社石印本。
[3]杨念群:《何处是‘江南’?——清朝正统观的确立与士林精神世界的变异(增订版)》,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7年。
[4][美]张勉治:《马背上的朝廷:巡幸与清朝统治的建构(1680-1785)》,江苏人民出版社,2019年。
[5]王正华:《乾隆朝苏州城市图像:政治权力、文化消费与地景塑造》,“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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